白日焰火 01

黄志雄×黄克功
这个名字出现就懂了
不该写的人 配不该写的梗
Warning:全是warning








1.
临近过年的东北,街上仓买都关了,该回乡下探亲的都贴张打印纸,是没家的人最冷的几天。

踩着雪走,白的吱咯作响,黑的脚底打滑,黄志雄最讨厌哈尔滨就这点,冬天烧煤,整个城市乌突突的,融雪剂洒一遍,连天都衬着一抹灰。

吃烤地瓜的时候不想这个,从化工桶里掏一个出来,尖头的不要,连着皮那块趁热最好吃,烫着舌头了张嘴哈气,没一秒就凉下来。
然后抱着剩下半个靠路灯上想。

钟点房一小时十五,饺子一盘十三,加一瓶啤酒,不要啤酒,小烧吧,天冷,啤酒越喝越凉。
到饺子馆一看,撕下一张打印纸。

过年过年,都过年去了。
我这年上哪儿过啊。



想起之前在车站扛包袱的兄弟,说过年派出所伙食巨好,一天三顿都有,扣肉,鸡翅,最差也是大白菜油豆腐。
那哥儿们就年三十往派出所里扔炮仗,拘了一个礼拜,出来还胖了,嘴上都是油。

沾点唾沫,数他所剩无几的抚恤金,五块,七块,二十三块五。

批发市场买了一串鞭,反正也不用愁吃了,加个烟花,去道外派出所。

过年喽。



硝石的锈味儿,会上瘾,黄志雄没怎么放过花,拿在手里像机关枪。
内心倏地一紧,战场上的破碎画面又闪入脑海。
怕火,怕响声,听觉被酒精麻痹了,可记忆不会。

烟花像子弹,只有一种颜色,金黄的,带着哨音,撞进派出所的调度室。
落日掉进藏着狼群的山林里。

把点燃的鞭炮也扔进去。东北的寒冬,风把每个人的脸上都割出红色的口子,是喜庆的,又沉寂的,和迸裂开的鞭炮碎屑,都是血的红色。




很快被扣在雪地上,脸冻僵了,咧嘴也疼。

怎么又是你!
是我。
你三天两头毁坏公物,都在记录里呢,还想不想找工作了你。

片儿警拿他没辙,知道是个手上沾血的前雇佣兵,惹不起,又犯不了大事儿,没询问两句,就打发去号子里蹲了。



过年了。

在拘留所又窄又黑的小方格里,黄志雄渡过了十三个无眠的夜。



其实也没那人吹的那么好,肉三天才有一回,还都是肥的。
但也够了,能填饱肚子,看守见他脸熟,也不像对别人,连踢带踹。
可惜没有酒。
可惜没有酒。







2.
年过完了,被片儿警逼着打包票。
这把必须给我撑仨月,必须。大过年别来扰我们清闲。

好。

片儿警看着黄志雄飘忽的眼,他几日滴酒未沾,却像醉得一塌糊涂。

出来的时候撞到一个行色匆匆的人,本来路就滑,脚底不稳,摔在了地上。
刚叼上的烟直接从嘴里掉了。
对面的人也不经撞,两个人在雪地里,都忘了起来。

还是黄志雄先动了,在地上找烟,那人却转过身,一脚给他踹翻在雪堆里,举起拳头。

陌生人瘦的只有一层皮,几下被黄志雄制服了,掐着脖子,钉在雪里。
膝盖压着他的腿,揉揉眼睛,在他耳边找到那支烟。

没火,见地上一个黑点儿,火柴。


身下人不看他,看天,天上没有鸟,没有云。

黄志雄想起在温州时,小学,过年杀羊,用一条细麻绳把羊腿绑了,用力一拉,羊摔倒了,就用一把大板斧照着头砍下去,人们围上来割它的咽喉,拳打脚踢,牛挣扎一会儿,就四脚朝天躺在那儿,睁着眼,目光放到很远很远的天上去。
和沙漠里无名的士兵一样。

站起来,火柴在墙上蹭两把就断了,黄志雄回头看还在雪里发愣的人。







3.
眼熟,哪里见过似的。
黄志雄接过他递来的火机,对酒精的渴望又一次冲上大脑。

见过就见过,无非是没钱吃饭进去蹲两天,倒想问问是毁坏公物,还是一起放过一场鞭炮了。
陌生人开了口。

你也是刚……出来?
嗯。
我也是。

他整个人都像一把刀,不是砍刀,开了刃,一掌长,在雪里擦过的匕首。

烟刚到三分之一,那个人突然抓住黄志雄的胳膊。


我想吃面。







4.
敲了五家玻璃,终于逮着一家开门的。
看那人大口吸溜着面条,自己也饿了。

你吃吗。
没钱。
酸辣?
清汤。

是挂面煮的,几根油菜漂在顶上,那个人要了豆腐丝,在汤里温一温,拣出零星的肉片。黄志雄叫了口杯,刚打开被筷子敲了手。

先吃面。

两个人面对面吸溜着,吃得鼻涕一把泪一把,那人把汤也喝干了。
吃过面,看着有了点活气,原来脸白得像死人似的,眼睛也有了光。

黄志雄用几口汤垫了肚子,喝水一样,口杯很快见了底。
神情却清晰起来,捞着碗里的渣滓,泡软的面一夹就断。


我请你吃面了,你有住的地方吗。

黄志雄迟疑了一阵,看他清秀的,不像会说谎的脸,就缩在那件过大的羽绒服里。
热气从身后大锅里升起,混着面香,飘到他四周,笼上一层无法形容的光彩。

有。
借我洗个澡吧。







5.
开门让一阵寒气吹一哆嗦,回头看那人揣着手站门口。

只有一条毛巾,挂在窗前吹成了干。客人也不见外,自顾摇晃着沐浴液,打开暖风。


在浴室断断续续的水声中,黄志雄靠在沙发上,喝完了两周前就想喝的小烧。

来客一出来就被满屋的酒味儿熏得一晃。

我………我就说……在哪儿见过你。

烟灰断在毛巾上,手臂的温度高得烫人。
断了半个月的酒被迅速地补充,黄志雄醉的很快,也很彻底,说着梦话。
脸上的水珠被热源吸走了。

桌子上一张泛黄的照片,角落里一张脸被磨成一个白点。

这个……多像你……可我……我想不起来……你叫什……
黄克功。
对……对吗?……我叫……我叫……黄日跳……瑞安古树村小学……黄日跳……

黄志雄抢过那张照片,看着,怀念又悲伤,然后一把撕碎了。
腿脚不听使唤,一头栽进皂香味的,潮湿的脖颈间。

你醒醒。
黄……黄日跳?
你家人呢?


我没有家人。

醉鬼迷迷糊糊地哽咽着。

你记不记得二年级的时候,联欢晚会,我跟谁一块儿当主持,报幕时候他瞎,我说不对这明明写着小品骡子马和驴,你报什么手风琴独奏。
我们俩就打起来了,老师也不在,我就给他按那儿让他给骡子道歉,我赢了。
对,我打赢了,他道歉了吗……全跑了,后来节目都不演了,全跑了……没人管我,谁他妈在乎我怎么过年。


黄克功把嘟嘟囔囔的人推开,拿起照片。

我记得。
骡子,马,我演了一头驴。







6.
你冷不冷啊。

黄志雄半夜酒醒了,看沙发那头团着一个人,才想起自己把小学同学带家来了。

那儿有床。

又变回惜字如金。

黄克功还盖着那件大羽绒服,把黄志雄拖去床上,自己回到沙发,像土里冬眠的昆虫。

你……

他的眼睛在黑暗里,蒙上西斜的月光,冰冷,又莫名的刺眼,让黄志雄想起除夕那天,派出所门口的焰火。

你身上很暖。







7.
醒来家里还冷得像冰窖,黄志雄在屋里转了几圈,吐出几口哈气,翻箱倒柜找锤子。
锤子没找到,从床底下翻出叮叮当当的酒瓶。

酒那么好喝?

黄克功靠在床沿,穿过门,黄志雄又陷入漫长的沉默。

可你哪儿来的钱买酒呢。

黄志雄掏出一只空信封,几张破破烂烂的卡,衣服兜里,竟还有几枚小的可怜的外币。

有那么一瞬间黄克功以为,这个男人会佯装坚强地说,总会有,关你屁事。
可他只是坐在那儿,把空酒瓶倒过来。


我付你房租,能让我留下吗。

冰冷的暖气和他的试探一起,让黄志雄牙齿发颤,却无可奈何。



就这么没头没尾地住在了一起。







8.
还有,我叫黄志雄。







9.
在每次黄克功叫黄日跳时,他脸上都有难以掩饰的不悦。
那便不叫,冲突很少,彼此不管对方的生活,唯有“曾是小学同学”这一个交叉点。

就像黄志雄不知道黄克功靠什么赚钱。配了个钥匙,等待晚上,迎接白天,白天不打扫,晚上不祈祷。没见过海啸,房客也不笑。

房租?只是个借口,只要他有买酒的钱。
黄克功也不会多问,他酗酒的日子什么时候是尽头。




有一天黄志雄买了烟,从超市出来,远远听见有人叫他。
一辆出租车里探出他房客的脸,黄志雄,干什么呢。

举了举手里的好彩。

去哪儿,捎你一段儿。


其实我也不是一开始就干这个,这之前送过餐,那真不是人干的,晚一分钟被骂成个孙子。他妈晚吃一会儿能饿死吗。后来发现,我手还挺巧的。

是不是每个人成为出租司机之前,都曾经沉默寡言过。
黄志雄面对喋喋不休的黄克功,一时有些不习惯起来。

开出租还得手巧?

不是,那天下雪,我从通河回来,有辆车卡在雪涡里,熄火了。五六个人围着,不动。我一看,有个石头挡着底盘,就钻下去给石头挪开。叫那师傅带我回城里,路上他问我会修车吗,我说不会,他就说你想不想去我4S店上班。

再后来呢?

就开到他的4S店。没想到,雪太大了,风把玻璃吹碎了,店被抢的就剩几台车。他像天塌下来了,店赔完了,就给了我一把夏利钥匙。

所以这车是白来的?

黄志雄嘴里的烟都忘了点,看黄克功得意洋洋地挂挡。

那你以为,我哪儿来的钱。
你去通河干吗?
我是在跟你说车的事。


黄克功看起来心情不错,跟黄志雄要了一支烟,随意打着方向盘。

街景还是死气沉沉,可松与桦的根搅动着大地,生长在北方的人,能从这种土腥味儿里嗅到春天。

黄志雄就想起,刚流浪到东北时,是三月,他抓了一把雪,放在手心融化了,水滴在袖子上,烫伤似的圆点在空气里慢慢消失。

那春天的时候,雪是飞去空中,还是流入大地了?







10.
开到一家修理店停下来,黄志雄打开车门,接到一个疑惑的眼神。

你也进来?
我不能吗?
能,进来吧。

修理店老板正拿鸡毛掸子扫灰,抬起头,像见了什么怪物似的,扭头就走。
黄克功猛的抓住他的领子,拖到修理台上,翻开口袋,把一块表拍在桌上。

能修吗。


黄志雄四下看了一圈,老板无奈地摆手,最后推了开盖器螺丝刀镊子之类的工具过去。

那你自己修吧。


剩黄克功一人在那里摆弄,老板擢了鸡毛掸子,悻悻合上门,看了眼黄志雄。

来八百回了每次都说修不了,就是不信这个邪,好几年了。
坏的厉害么。
表芯都碎了,坏成这样买块新的不就得了。

又扭头看一眼自己摆弄的黄克功。


这人真怪。







11.
我也想喝酒,我买几瓶好酒,我们一起喝。我不懂,你来选。

回去的路上,黄克功还是哼着歌,可眼角却毫无笑意。

他不胜酒力,只喝了半瓶牛二就话都说不清,黄志雄不喜欢看人烂醉的样子,尽管自己终日如此。
把他手上的酒抢下来,看黄克功的脸,亢奋得不正常。

今天几号?
21。
几月?
六月。
和男人做过吗。

扑上黄志雄的脖子,对着那块微凉的皮肤,狠狠地咬了一口。
然后褪下起球的针织衫,皮带,长裤。

帮帮我吧。


鬼使神差地,黄志雄捏住黄克功疲软的下(l)身。
把圆润的前端释(l)放出来,缓慢地抚摸每一丝皱褶。
丑陋的怪物像一棵树,吸吮了撩拨,膨胀起来。
树上的眼生出汁液,和黄克功额上的汗,都是苦涩的咸味儿。

可他看起来很快乐。

硬度未退的茎(l)身痉挛着,口腔中细碎的叹息,被黄志雄抽走。从舌尖,咬到耳垂。

到我来帮你了。

黄克功弯下身,手中沉钝的光一闪而过。
放到枕边。温热的口腔,带着酒精的麻,包裹住黄志雄的脆弱。



释(l)放的瞬间,天花板的灰变成焰火,坠入黄志雄的眼眶。
他叹息着垂下头,看见表盘底部错杂的割痕,其中一条无比清晰。


一,二,三。
一共是十一道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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